大學僥倖得一摯友,今年我們重新尋回彼此,時常相約打桌球。
我們打球無關勝負輸贏,沒有任何一人的「存有」輾壓另一人的「存有」。我們時常高聲歡呼大笑,歡笑並非相互「覆蓋」,而是相互「共振疊加」。
球場上,常見兩種根本的「存在處境」。
關鍵的分界就在於,有沒有任何一方懷著「讓對方打不到球」的意圖。
在光譜的其中一端,是一種「勞動」關係,是一種「大寫的存在-小寫的存在」的關係,是一種「甲方可以-乙方不可以」的關係。
「大寫的存在」會將他的自我無限向外蔓延,盡全力讓對手接不到球,並在對方狼狽的模樣中,看見自身的美麗動人,自滿於「輾壓他人」的「存有的勝利」。同時他們會把握機會借題發揮,在對手狼狽不堪之時,高談闊論他們自身的偉大不朽。如果不小心遇到強大的對手,他們則會技巧性地迴避,並在脫離後施展「精神勝利法」以鞏固自身的修為。
面對這種存在處境,「小寫的存在」除了滿地撿球之外,還要進行各種「情緒勞動」。沒辦法,畢竟小寫的存在就是球技不如人,只能虛心受教。(這種場景也常見於成功人士到處找人攀談宣揚自身的成功偉大)
在光譜的另一端,更多的是一種「嬉戲」的關係。為了讓遊戲好玩,「讓對方打得到球」是雙方的基本共識,並且陶醉於「對方竟然打得到這一球」的史詩般的瞬間。
在嬉戲的存在處境中,彼此不再區分大寫與小寫,而是共同直面荒謬。所謂荒謬,桌球「剛好」擦撞球網並落入球檯,或是「剛好」落在桌角並且不規則彈跳。尤其,當荒謬連續出現疊加(朋友回球掛網,我僥倖回擊也剛好掛網,朋友僥倖回擊又剛好敲邊),真正的荒謬便誕生了,真正的歡笑也一併誕生。
我與朋友癱倒在地,細細品味著「神秘力量」的捉弄,敬佩彼此都用盡全力直面這「這麼剛好」的神秘力量,自滿於面對這神秘力量我們都成功讓對方驚呼「這球竟然接得到」。
這是屬於我們的「存有的勝利」,依舊被命運徹底輾壓的「存有的勝利」(球終將脫離球檯的命運)。在其中,沒有任何一人的「存有」輾壓另一人的「存有」,而是我們共同被神秘力量(命運)輾壓,並且盡情歡呼大笑。
我對朋友說:「我們要一起打桌球打到60歲喔!」
到底命運還會對我們開什麼樣的玩笑呢?我們又是否能一起笑到最後呢?
Let’s wait and see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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