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日本打工換宿,作為一個來自台灣、年過30的旅人,我時常捫心自問:「我是否漂亮了?」
上一回在國外寄宿在陌生人的家裡,是2016年的印度行旅。彼時我在孟買被下藥迷昏搶劫,為了重新站穩腳步,不得不以些許狡詐的方式,短暫寄宿在母女相依為命的印度人家。我永遠記得當我跨入家門時,她們對我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:「我們很窮,希望你不會介意。」可惜彼時難堪鄙陋的我盤纏所剩無幾,不得不「大肆」索取她們的幫助。在往後的人生裡,我雖然念茲在茲,卻依舊沒能好好成長茁壯,好好維持與她們的聯繫,好好報答她們。
除了在地的印度人,也曾有位在孟買工作的台灣人在我危急之時與我聯繫,並讓一位印度高階主管跟在我身邊一整天協助我處理各項事宜。我至今仍將他給我的名片夾藏在生命日誌的深處,期許有朝一日當自己真正成為了一個漂亮的人,必定要好好來到他的面前報答當年的救濟之恩。在後來的人生裡,我意外跨足國際貿易,在海運界結識了不少朋友,甚至有位朋友還說他可以帶我去見這位恩人,可惜還不夠漂亮的我終究還是沒有去見這位恩人。
說起來,歷經2016年兩場大型的自助旅行(印度與日本),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厭倦,深惡痛絕地對自己說:「不再允許自己以一個散漫旅人的姿態在國外瞎晃,下次出國,要嘛是工作,要嘛是讀書。」那是青春的尾韻,不再幼稚無知地追尋自我,而是漸漸地學會了在日常裡積澱自己。
很快地,2019年10月,我便以國貿助理的身份再次踏上印度這塊土地,以一種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爬起來的姿態,開啟了我的國貿人生,與印度眾多工廠大老闆談起了生意。起初,我超級不像樣,惹得主管語重心長對我說:「我們既然作為公司的商務代表,就必須有商務代表該有的樣子,注意自己的儀容與談吐。」我這才驚覺自己竟以「散漫旅人」的姿態在商場上應對進退。
在後來接近5年的國貿生涯,我不斷琢磨主管當初的教誨,並在每場商務交涉中誠誠懇懇地修練著。而這樣的修持,不只是在職場,也在日常。
如今年過30並即將步入31歲,我自問:「我漂亮了嗎?」我想答案是肯定的。
雖然我的感情狀態停滯不前,職涯資歷砍掉重練,財務狀況捉襟見肘;然而,作為一個人,一個只能活一次的人,一個只能參與歷史某個斷面的人,我確實以越來越漂亮的姿態,心懷敬意地走向遠方。這並非自我感覺良好,而是從日常與他人的每場相遇裡,漸漸清楚地知道了「我是個什麼樣的人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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